阿鸢

【LPL】欢迎来到（十一）

#大逃杀，2022春季后赛队伍，

#时间线为春天常规赛刚刚结束，季后赛还未开始

观看愉快

十一、

“现在播报一条消息，8-03号选手击杀了6-02号选手朱骏岚。”

 
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林炜翔总感觉腿上没那么疼了，虽然感官上还是像被揍了一顿，但那些疼痛不再尖锐，带上了模糊的钝感。凝结的血块把裤子变得坚硬，像是打了层石膏，他感觉自己行走的动作都被迫僵硬了。

更不提他整个人都被高高架起来，甚至走得有几分脚不沾地，颇有点被刘青松扛着的意味，他试着让刘青松不要像搀着一个瘫子一样对待自己，又实在懒得开口，于是伸出手稍微推了刘青松一把。

刘青松本还沉浸在播报声里，他有几分被命运困住的焦躁，又是8开头的WBG的人杀死了他的队友，就好像两个队伍从最初就被各自打上了天敌和猎物的标签。但林炜翔的动作让他突然有了意外发现，几乎醒过来一般抛却那些莫名的思绪，他抓住了挂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。

“你的倒计时怎么还在走？！”刘青松话里充满惊疑。

林炜翔不是已经回过二组安全点了吗？为什么任务倒计时却没有结束？

 

林炜翔顿了一下，甩开刘青松，沉默地把衣袖扯下来遮住前臂，但这个动作暴露了他早已知情的事实，刘青松变得更加难以置信了：“什么意思林炜翔？你的任务不一样？”

“一样啊，我们俩现在在一起，怎么可能任务不一样啊。”林炜翔眼看实在混不过去，有气无力地回答。

“那你任务为什么没完成？”刘青松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就放松，他想到什么，偏头去看自己手臂上的数字。

他还拥有的时间是67：49：21，正在紧盯的视线里一秒秒减少，跟林炜翔的一模一样。

所以哪里出问题了？

 

“回到安全点到底啥意思？”刘青松一副林炜翔不说清就不走了的姿势。

“我是病人，能不能让着我啊？”林炜翔竭力做出更虚弱的样子，他捂着胸口，装作快要喘不过气来了，“快，刘青松……哥，哥需要回家补状态。”

“……”刘青松冷眼旁观，“你受伤的地方在腿上。”

“刚刚胸前也被刺了一刀的啊，现在又开始痛了。”

“你他妈的，伤口都没了，你开始喊痛了？”

“我会不会受了内伤了啊，就看起来没事，其实已经活不长了，你要尊重我的……”

“闭嘴！”

 

刘青松在这样的地方听不得“活不长了”。看林炜翔转移话题的拙劣模样，显然他知道倒计时没有停止的原因，但不知为何，就是不肯说。可他越不肯说，刘青松反而越能大概猜到。

如果林炜翔“回到安全点”的任务没有完成，那么这个任务的重点应该不是仅仅回去一趟，多半还有其他的限制。

譬如回去后，再也不出来，才能算真正的完成任务。

这样的猜测让刘青松甚至没有证实的勇气，他感到五味陈杂，像是调料全部打翻，之间的味道互相掩盖，甜咸酸辣都不突出，只调和成一味苦得难耐的汤。

 

林炜翔自顾自地试着走了两步，尖利的麻和痛一并传来。意识到自己暂时还无法独立行走，他又搭上了刘青松一侧的肩膀，这一下动作娴熟得很，完全不见之前在镜头里的小心翼翼。刘青松在鼻子里嗤了一声，还是伸手扶了上去。

“你的伤势好得有点快。”他放弃前一个话题去看林炜翔的伤，伤口倒是依然裂开着，但几乎已经不流血了。从林炜翔还有精力贫嘴的模样来看，也不是因为失血太多没有血可流了导致的。

“可能哥天赋异禀吧。”林炜翔还有些得意。

“受伤了还能自己好起来？”刘青松还是觉得不太对，这跟游戏恶劣的作风不太像。

“谁知道，感觉要全好，还是得回去。”林炜翔自然不满意这种程度的恢复。如今全体都在“修仙”，这么一个行动不便的伤口，让他跟小残废无异，真遇到事只能白给。

 

“老板，来瓶水。”太阳一直照着，天高云远，林炜翔早起了一身薄汗，他觉得有些口渴，于是晃了晃刘青松。装有物资的背包如今挂在刘青松背上，里面装着些饮料和零食，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。

刘青松翻了个白眼，但还是拉开拉链，随便拿了瓶柠檬茶递过去，林炜翔站成金鸡独立的样子，拧开瓶盖一口气干下去大半瓶，然后又把盖子拧紧递给刘青松。

他看着刘青松把还剩一小点的饮料瓶重新装回包里，自己并没有打算喝什么，就直接把背包拉上了，有点好奇：“你不渴？”

平时那个嚷嚷着要按时喝水的刘青松去哪了？

刘青松愣了愣：“不渴。”打RANK的时候他确实会在间隙里喝很多的水，但如今并不是惬意的往日。不过他一路上山下山，这会儿差不多好几个小时过去，居然也没有什么饥渴感。

他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，但并不能完全确定。毕竟距离上一次吃饭才过去几个小时，是否不需要进食这种事情，需要更长久的验证时间。

 

林炜翔并不清楚一组的事情，他正看着指示牌的方向。这会儿穿过公路再往前，差不多就能彻底下山了，而下山之后的路途会好走很多。

没想到刘青松随口说的一句“你送我回去我再送你回来”成了真，他觉得好笑，摇了摇还在出神刘青松：“走吧。”

两个人走上渐趋平缓的山坡。树木逐渐稀疏起来，倾斜到西方的金色晚阳暖融融照在他们身上，拖出漫长的影子。影子依偎在一起，相互扶持，好似要走完这一生。

这一带他们来来回回走了一遍，差不多可以确定安全。两个人刚刚放松些许，身后却事与愿违地传来某种动静。那是一种很奇特的直觉，明明阳光里其他鼓噪的声音一直存在，风拂过枝头、掠过地面、卷起波纹，但那些踩在地面接近的动静就是格外不一样。

被盯上的恶寒感瞬间爬上背脊，刘青松扶着林炜翔的手一顿，缓缓转头。

 

上帝并没有眷顾他们，一步一步接近的是WBG的下路组合。

又他妈是微博的人！刘青松暗暗发誓，要是还能回去，他头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微博账号注销再卸载，第二件事就是以后打WBG把所有表情都换成弱爆。

 

但同时，他又侥幸地期望，期望或许对方并没有敌意。但很显然这一整天好运都没有站在他们这边，他看见那个常常被诟病有点疯的 AD眼里，透出奇异的色彩。

那是渴望杀戮和嗜血的、带着残忍天真的玩味眼神。

刘青松唾弃了自己的软弱，这种时候还要期望着靠别人的善良来存活，但没办法，这他妈有什么办法？有个傻逼受了伤，他们不能再战斗了。

“可以合作吗？”他听见自己不带希望地问。

 

唐焕烽慢慢走近。为了暂且不暴露技能，骆文俊已经收起了那些可以漂浮在身边的羽毛，他站在AD身后，判断林炜翔的伤势——伤在腿上，似乎很严重，蓝色的牛仔布料几乎全被血液浸透，整个人都靠在刘青松身上，似乎失去了行动能力。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。

“我跟你们有什么好合作的，我们又不是队友。”唐焕烽笑眯眯地说。

“你们需要食物跟水，我们回到安全点了可以给你们提供。”听到似乎有松动的意味，刘青松立刻说，他甚至跟着补充，“如果不放心，你们可以让我们一个人进去拿，另一个在外面一起等。”

“可是三天不吃东西也不会死的吧。”唐焕烽歪歪头，好像并没有被对方的诚意给打动，依旧肆无忌惮盯着低垂着头的林炜翔。

“但到时候遇到其他人，你们可能会落入下风。”刘青松略微挡在林炜翔面前，不让唐焕烽做出那种挑拣的打量，他咬着牙憋着气，继续试图和谈。

唐焕烽自然不会把我们马上就要跟队友汇合了这种事说出来，他继续慢悠悠地，语气还有点快活，内容非常恶毒：“但，我还是想杀了你们。”

图穷匕见，他的话语里吐出毒蛇的獠牙。

 

“别跟他瞎几把扯了，他就是在遛你。”林炜翔咳了一声，想要直起身子，结果重心落到受伤的那条腿上，给自己疼了个半死。好努力才绷住自己的表情，没露了怯。

刘青松也感受出来了，他恶狠狠地扫视唐焕烽跟骆文俊——骆文俊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，一般来说这个嘲讽对面的角色确实是他来做的，但这次他真的啥也没干。

林炜翔深黑的眼瞳不带太多情绪地看着唐焕烽。对面也是AD辅助的配置，那么危险的那个人应该是唐焕烽，不仅仅是能力上的危险，看起来对方的精神状态也很值得担忧。

他好像融入这场游戏了。

林炜翔并不侧头，依然看着唐焕烽，在唐焕烽堪称可爱的笑容里，他靠近刘青松的耳边，轻声说：“跑吧，刘青松，哥这回真操作不了了。”

 

刘青松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。

他丝毫不怀疑唐焕烽是真的要动手，也深知自己拿着一张烈娜塔的牌毫无作用。如果说之前还存着幻想，见识过林炜翔跟黄任行的战斗之后，刘青松也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实力。他没办法一个人改变战局。

所以只能跑了。

可为什么林炜翔这个傻逼也要让他跑？他知道自己跑了之后，他就真的毫无操作的空间了吗？他就不能自私一点吗，说一些救我帮我之类的蠢话，谁能在这种时候救人？然后刘青松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跑了。

可林炜翔偏偏要做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那个伟人，就好像他明明曾回到了安全点，完成任务的机会唾手可得，可为了保护刘青松，他又从这个游戏里最安全的地方退出来了。

那这会儿刘青松怎么可能跑？

 

唐焕烽不想看他们俩继续上演站在原地左右为难的戏码。他的手里凭空出现一把手枪，枪火喷射，骤然对着两个人发难。

林炜翔几乎同时抬手，他皱着眉丝毫不躲闪，甚至迈着没有受伤的那条腿往前跨了一步，挡在刘青松身前，然后十字弩射出淬炼得无比凶险的短箭。

 

疯子！

他这是想一命换一命吗？就以他那个准头还想换掉对面AD？纯在送！刘青松脑海里还在咒骂林炜翔愚蠢的行为，身体却动得更快，一边给林炜翔挂上及时救难的效果，一边扯着林炜翔的肩膀往下蹲着躲闪。

不知道是对面预判得好，还是刘青松接得好，那颗子弹射中了刘青松的手臂。太痛了，他嘶叫了一声，狠狠地爆了粗口。 林炜翔也没好到哪里去，剧烈蹲下的动作好像撕扯开了原本已经在渐渐愈合的伤口，这会儿血又直往外流，他虽然没出声，但唇色跟面容都更惨败了一点。 

“跑吧刘青松，等下打你腿上就没后悔药吃了。”与他的状态截然相反，林炜翔说话的语气却很平稳，很冷静，好像在悠然地谈论比赛完吃什么。 

刘青松握着他的手在发抖，可能是疼的。

 

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要喊他跑？难道在林炜翔心里，他愿意牺牲自己换取刘青松的生路？

那为什么，在刘青松要离开FPX的那晚，明明深黑的眼里有那么多情绪，喷涌的岩浆仿佛要燃尽一切，嘴唇翕动，仿佛要说出炽热滚烫的语言。可最后一切都熄灭了。

当时林炜翔也是一副急需睡眠体弱多病的样子，垂着头让刘海遮住眼睛，默不作声地擦肩而过。现在一想，可能那时候他心里也在说跑，“快跑，跑出FPX，离开这个为你带来荣誉又把你困囿的地方”。

为什么这个傻逼总是要这样？总是没有任何解释，轻易地对自己说算了，却要求别人继续努力挣扎下去，还要安上一个为你好的名头。

刘青松最讨厌被别人安排，他选择离开FPX，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，是他权衡利益后的最佳选择。就像现在，他又不是没脑子，自然也能意识到情况的危险，会自己做出判断。林炜翔做什么牺牲自己的伟大人设？他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，以为由他来说出那些决定生死的话，就可以减轻刘青松后续的痛苦吗？

太虚伪了，太看不起他了。他刘青松会选择更好的俱乐部，难道就等同于他会贪生怕死？

 

刘青松听见林炜翔的喘息越发沉重，还有骆文俊在嫌弃唐焕烽的枪法，对面两个人毫发无伤，他们两个却狼狈得像两条狗。莽莽群山下，鎏金一样的微风吹动他额前的刘海，抚上他如同鼓擂的心跳。

他伸出手，发动铁腕竞和，骆文俊倒一眼没看出这是什么操作，但下意识拎着唐焕烽的衣领子轻巧躲开，刘青松的技能没有命中，但唐焕烽扣下扳机的动作也被延后了。

“刘青……”林炜翔看过来。

“跑你妈！”刘青松几乎是咬着舌尖吐出这三个字，他凶狠的表情把林炜翔后面的话全都吓退了，又有子弹随着射击声袭来，刘青松抱着林炜翔就地滚开。连续炸开的泥土跟草叶跟在他们后面，两个人慌不择路，滚到一颗大树边上，狠狠撞了上去。

这一下撞在刘青松的后背，给他撞得眼前直冒金星，差点吐出胃里还没有完全消化的食物。他用力把那种恶心感咽了下去。在滚动的过程里，他们俩手上腿上的血混作一团，把对方都染成浑身上下血淋淋的凄惨模样，已然分不清哪一片红来自哪个人。

对方的射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顿了，林炜翔咬紧腮帮，扯着刘青松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，绕到了大树的背后。

 

树干并不足以遮挡两个成年人的身形，于是刘青松被林炜翔拽着坐在他腿间。他一侧头，就看见血肉翻飞的伤口又被磨烂，血液如同饱和一样渗出，那惨烈的模样让刘青松心惊肉跳，用作捆绑止血的藤蔓早已散开，不知道掉落在哪个地方。

“有意思吗？躲来躲去？”唐焕烽的语气仿佛是猫抓老鼠的惬意和势在必得。

刘青松不想再跟他说什么，但又不能任由他们行动，只能试图进行一些无用的拖延时间技巧：“就一定要杀人吗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！”

唐焕烽在子弹暂时射完的空隙里整理扯歪的衣领，骆文俊轻飘飘地回答：“为了活着啊。”

问题沉重，但答案确实就是如此轻飘飘，自己要活着 ，别人就得死，多么简单。

 

刘青松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纯粹拖延，还是在真情实感地说蠢话：“为了活着就去杀人，就去剥夺别人活下去的资格？”

唐焕烽有点不耐烦：“那你去跟游戏官方说啊？”

刘青松觉得荒诞，是来到这里以后一直要把他淹没的荒诞：“其他的一切对你来说这么廉价？法律，道德，责任，朋友，全都舍弃掉，这样活下去，你还是你吗？”

唐焕烽有点受够了这样无休止的哲学讨论，他沉下脸：“你废话太多了。”

刘青松篡着拳，身体都在微微颤抖。魏博涵的脸好似在眼前晃，死亡带来的冲击此刻全部喷薄而出：“迟早你们两个也要为了活下去杀死彼此吗？这样活着还要意义吗？为什么要这么活着？！ ”

 

“为什么活着？！我他妈怎么知道！“唐焕烽像是终于受不了，突然声音像炸开的炮仗，人也像一个炮仗，“就像打游戏是为了赢，人生下来不就是为了活着吗？为什么要活着，我怎么知道，我不知道啊，明明活得那么憋屈，你们还有一个冠军，我活着有什么屁用？我也想知道，我不知道，但还是要活下去，就是要杀了冠军也要活下去！”

他说到激动处，手里的枪又连续扫射出四发子弹，命中度依然不高，只溅起满地的碎屑跟树干上一个深深的孔洞。

这样的角度根本打不到人，树木把两个人挡得严严实实，但某种意义上，这四发子弹也算求得其所，刘青松终于在枪火的压制下闭嘴了。

骆文俊被AD突然暴起的模样吓到，他睁大眼睛看着唐焕烽，居然品味出来一丝陌生。但他很快摈弃掉这种不利于团队协作的想法，抬手轻柔缓慢地搭在唐焕烽肩上，出口安慰道：“别被垃圾话搞心态。”

 

林炜翔在炸开的枪声里把刘青松箍在了胸前，像是把自己当成了盾牌。最后一颗子弹好像是打到树上了，爆炸的声音就在背后，随震动感一同传来，几乎让人耳鸣。

“刘青松，我们不能这么坐着等死。”枪林弹雨里，林炜翔附在刘青松耳边悄声说。

这样的姿势和距离近乎暧昧，可生死存亡之际，再去纠结这样的小事就太矫揉造作了，刘青松转而去想更重要的东西：“你的VN还有用吗？”

“当然。”林炜翔回，“不过感觉打不中，他们俩太能跑了。”

 

不知道为何，唐焕烽跟骆文俊两个人的移动速度堪称恐怖，而他们俩如今两个伤员，从行动能力上就输了一大截。这会儿对面不出声，他们甚至不敢去看敌人在哪。

“试试。下路2v2，爹还没怂过。”刘青松冷哼出声。他接着提出自己的作战方案，“我弄点动静勾引一波，你找机会崩他一枪。”

“好。”林炜翔只短促回应，他轻轻摸过手上冰冷的十字弩，并没有去实事求是，纠正说他的武器不是枪。

其实他觉得好像已经到时候了，一连串的遭遇战仿佛注定了他今天也要死在这个游戏里。但是，但是，可是，刘青松还在。

 

林炜翔忽然说：“刘青松，我再最后说一遍……”

“嗯？”刘青松恍惚间觉得不对，他往后瞧见林炜翔明显压抑着笑容的脸，突然反应过来，林炜翔在玩梗，还是在玩他的梗！

可林炜翔没等到刘青松生气，兀自憋着笑意继续说下去，脸上神情得意得好像讲了一个绝顶聪明的笑话：“……等下有机会你就跑。下路双子星不是一定要死在一起的，如果可以，我更希望你能为我报仇。”

他的侧脸线条冷硬，却被笑容衬出几分狗狗一样的温和坚定，刘青松注视着这张看了那么多年的脸，喉头微动，要说的话反复被咽回去。

 

“你指望爹的烈娜塔单杀AD？”

“哈哈哈哈哈…咳咳，咳，那就活下去，活到最后。”

“不。林炜翔，少他妈命令我。”刘青松冷冷出言反对，他柔软地蜷起身体，而后转过来，跪在林炜翔两膝之间。受伤的左臂轻轻耷拉在林炜翔腰上，全靠右手撑地支撑身体的大部分重量，剩下的体重通过他下巴与林炜翔左肩的结合处传递给身下的人。刘青松找好一个合适的角度，右手微微一动，把手心里那个东西弹出去。

一个团着石块的毛线团晃悠悠在地面上翻滚了几下——林炜翔在两个人几乎密不可分的姿势里往下看，看见刘青松的毛衣下摆已经被拆了一小半，那些毛线此刻充当了钓鱼的诱饵，抛出了钩。

 

唐焕烽依然沉默不语，骆文俊带着他往后退了一点，太近的距离会有一种要被偷袭的错觉。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了点不安，大概这确实比lol游戏要刺激很多，又或者激烈的交战骤然冷下来，让人有机会胡思乱想。

但小心谨慎总是没错，他还是带着唐焕烽往后，这个位置其实能看见躲藏在树后面的两个人了，不过只有四肢的边缘。骆文俊拍了拍AD，示意他往前看：“我们走过去一点你就能开枪了，速战速决吧。”

唐焕烽“嗯”了一声，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，但这样的情绪管理已经比骆文俊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强多了。

人都是会变的吧，变得成熟，变得识大体，变得算计利益，所有变化在这一刻蜕变成为更血淋淋的一点——变得不在乎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。

 

刘青松跟林炜翔那边忽然动了，是很拙劣的试探，在他们这个角度，恰好能清清楚楚看见跳出来的是一个球一样的东西。

对面的运气好像实在不如何。

可唐焕烽还是开枪了，他抬手射击，然后主动揽住骆文俊的腰，骆文俊会意，抓住他的肩，迅速往侧方移动。

林炜翔果然也在等待这个时机，他听见枪响，又抓住风声，竟然对着两个人移动的方向盲狙。

箭弩插在骆文俊已经离开了的地面，但这样敏锐的洞察力却依然让人心惊，唐焕烽双脚踩上地面，两个AD这一刻又互相望进对方眼里。当然，这场景并不含情脉脉，反而带着磨牙吮骨的狠戾。

 

就是这一刻。

刘青松把技能用到林炜翔身上，及时救难赋予他的还有更强的战力和更快的速度，他抬手把刘青松推到树后面，自己借力反方向滚开，躲开子弹的同时出手，弩箭如银光，往子弹射来的方向坠落过去。

两边都没能击中，但进攻压力明显在林炜翔这边，肾上腺素的疯狂分泌让他暂时忘却了腿上的伤口，可以踉跄地行动，他必须在及时救难效果结束前做到点什么，不然这场战斗撑不到技能的下一个CD。

两方射击人员都已经经历过一场战斗，他们双方都清楚，越是危急专注的时候，他们的射击水平越是无师自通地高明。而没有比现在更危急的时候了。

 

林炜翔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一片烟雾。

雾？黑色的雾？林炜翔第一反应是赛娜，但那片烟雾并不移动，它缭绕在林炜翔跟唐焕烽中间，挡住了最关键的视野。

骆文俊就从这片雾里闪出来，林炜翔不知道为什么对面反而是辅助冲了上来，他有些怔愣，但下意识对着他发射弩箭，可骆文俊轻而易举躲开那些本能射中的武器，绕到林炜翔身后。他身边卷着白色的翎羽和旋风，风旋和人一同围着林炜翔转了一圈。

然后他没有任何留恋，闪躲开刘青松的炼金魔法，又往来时的方向奔袭。

 

这是干什……么？

还没来得及想完这句话，一种飘在云端、迷迷糊糊的感觉笼罩了林炜翔全身，他的思绪被迫中断，反射弧慢得像是树懒，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。与此同时，他的身体也怠惰下来，它们短暂地不听从林炜翔直觉里疯狂叫嚣的“跑”，停在了原地。

是洛的惊鸿过隙！

 

唐焕烽一直凝神，他在兴奋和恐惧两种情绪的加持下，反而变得冷静专注，迷雾适时散开，林炜翔在重新出现的视野里一动不动。唐焕烽已经架好狙击枪，准星轻易瞄准了他的胸膛。

这应该是一场完美谢幕，四颗超级子弹为这位冠军AD准备好，要送他淘汰的命运。

 

刘青松从树干后面探头，发现唐焕烽的手枪不知道何时升级成了更为专业的武器，他突然猜到了唐焕烽的卡面——四枪之后重新装弹的被动、开大时候架狙瞄准的动作——虽然已经晚了，但应该是烬。

炼金波纹再次从他的脚下涌动出去，可技能的弹道太慢太慢了。在命中之前，唐焕烽有充足的时间射出子弹。

刘青松眼底泛起绝望的血色。

 

 

“hope哥，救一下吧。”

“救。”

 

 

 

 

…

tbc